《诗经.七月》有云:“十月蟋蟀,入我床下”。
十月蟋蟀,入我床下那么,《七月》里的这个“床下”,是我们睡的床底下吗?
一、《月令》中“入我床下”的蟋蟀
已经有不少专家学者指出,《七月》这首诗其实是一部古代月令。
其中的物候和时令记载,与另一部月令《夏小正》有颇多吻合之处。
既然是月令,那么各个季节都会有典型的物候记载。
在《七月》中,十月的标志性物候,就是蟋蟀“入我床下”。
但是在《月令》中,蟋蟀出现的时间并不是在十月,而是在季夏六月。
《月令》说:“季夏之月,温风至,蟋蟀居壁”。这是说,小暑之后,蟋蟀就会爬到我们房子的壁缝里边。
《逸周书·时训》也记载了相同的小暑物候:“螅蟀居辟”朱右曾校释云:“螅蟀生土中,有翼而未能飞,但居壁上。辟、壁同。”
小暑时候的蟋蟀,爬到墙壁上干什么呢?避暑去了。
《七月》里说的“七月在野,八月在宇”,指的正是这蟋蟀在七八月间,从酷暑火炎的野外,转移到了相对凉爽的人家屋宇之内,躲到了墙壁的缝隙里边。(《七月》物候与《月令》出现一个月的误差,是十月历与十二月历的区别。)
生活在农村的小伙伴们,也许都还记得年幼时在酷热的夏末夜间,若是在床边或是墙角放一个空桶,早起时都能够看到里面会有几只从墙壁上落入桶中贪图凉快的蟋蟀。
入我床下贪图凉快的蟋蟀二、十月的“床下”
据说,气温20度时,蟋蟀叫得最欢。
随着天气逐渐转凉,蟋蟀也渐渐停止了鸣叫。
不叫的蟋蟀,也从小暑之时的墙壁上,转移离开了。
蟋蟀去了哪里呢?跑到“床下”去了。
十月孟冬,已经是霜降之后的节气,《七月》中的“十月蟋蟀,入我床下”,指的就是这蟋蟀随着寒冷的天气来临,也离开了相对凉爽的墙壁,来到了温暖的“床下”。
可是,这张床,真的是我们睡的那张四条腿的床吗?
不是的。
这张床,是井边的井栏,又叫做井床。
井上围栏,也叫做“床”。有诗为证:“后园凿井银作井,金瓶素绠汲寒浆”。
唐代诗人李白《长相思》中的“络纬秋啼金井栏”,指的就是入秋之后,蟋蟀跑到了井栏下鸣叫,唤起了思妇的哀愁。
《静夜思》中的“床前明月光,疑是地上霜”,指的也是那井栏前的明月,与秋天地上的微霜一般,伴和着秋夜井边蟋蟀的凄清鸣叫,唤起了离井离乡的诗人那一缕乡愁。
宋代词人姜夔更是在《齐天乐.蟋蟀》一词中更是明确写道:“露湿铜铺,苔侵石井,都是曾听伊处”。秋天里蟋蟀鸣叫的地方,正是那苔深露滑的井边。
井床,是凉爽的秋天里蟋蟀常住地。而到了天气更加寒冷的冬季,这些蟋蟀就要跑到更加温暖的井床之下过冬了(众所周知,井水夏凉而冬温,冬季的井下反而较为温暖)。
也就是说,《七月》诗中那“入我床下”的蟋蟀,所入的“床”是在屋外的井床之下,而不是屋宇之内的床下!(从习性来说,蟋蟀通常于每年10月产下越冬卵,第二年4~5月孵化为若虫,从卵到若虫这一段时间内,蟋蟀都是在地下或是井下度过,而不是在我们睡的床下!)
三、《周易》中的“井”和“床”
巧的是,我们说过,《周易》和《七月》一样,都是一部月令,又称“时训”。
更巧的是,《周易》中也有“巽在床下”一语。而在“床下”的这个“巽”,恰恰也有虫的卦象!!(《说卦》曰:“巽为风”,《易本命》说:“风主虫”。)
也就是说,《周易》作者所说的这“床下”之“巽”,暗指的也是那躲到了井床下的虫:蟋蟀!
《象》曰:“木上有水,《井》”。可知巽卦本身就有井栏之象。巽为木,井栏亦为木制,《巽》卦的上下卦皆为巽,上巽象征井床,下巽象征蟋蟀,两个巽卦相叠加,正是蟋蟀入井床下之象,故作者说“巽在床下”,系辞何等巧妙!
河姆渡文化的木制井床更巧的是,我们说过,《井》卦之“井”,既是十月之时蟋蟀所入的“床下”,同时也是夏至时候的日躔井宿。
夏至之时的井水是凉的,所以《井》卦的爻辞说的是“井冽寒泉食”。
而《巽》卦所在的卦序数57,恰恰也和夏至有关。
我们说过,《周易》的卦序数字,其奥妙在于律数,而“巽”卦的“巽”字又作“筭”,本义就是数!在律数中,57恰恰为蕤宾之律数,而蕤宾之律,对应的恰恰正是夏至五月!!!
《淮南子》云:“黄钟位子,其数八十一,主十一月,下生林钟。林钟之数五十四,主六月,上生太蔟。太簇之数七十二,主正月,下生南吕。南吕之数四十八,主八月,上生姑洗。姑洗之数六十四,主三月,下生应钟。应钟之数四十二,主十月,上生蕤宾。蕤宾之数五十七,主五月,上生大吕。大吕之数七十六,主十二月,下生夷则。夷则之数五十一,主七月,上生夹钟。夹钟之数六十八,主二月,下生无射。无射之数四十五,主九月,上生仲吕。仲吕之数六十,主四月,极不生。”
巧吗?还有更巧的。
第五十七卦《巽》卦的上一卦,叫做《旅》卦。
而五十七的蕤宾之数,“上生大吕”,这个“大吕”,恰好又叫做“旅”!
《律历志》云“大吕,旅也,言阴大,旅助黄钟宣气而牙物也。”
巧吗?还有更巧的
本文为《周易》天文历法密码系列,持续连载中,欲知前事后事,且看上回下回分解。